基于交易的婚姻与基于爱的婚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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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典的开头是这样的:
优秀的某女遇到了优秀的某男,看对了眼,然后互相倾慕,然后在一起,然后觉得对方很不错,然后想永远在一起,然后结婚了。上面这些有问题吗?经典吧。
但是问题来了,两个人在一起生活,要胜过两个人分别生活,这是婚姻的根本价值所在,这没问题,是不是?正是因为这一点最根本的 1+1>2 才导致了婚姻的出现,这是婚姻的根本价值。但是要实现这一效应,必须有一个逻辑前提,就是双方要实现【互助】。问题又来了,我们传统的婚姻,保证【互助】得以实现的根本机制是【互相承担义务】,而基于爱的婚姻,保证互助得以实现的根本机制,就是【爱】。基本上,这就是婚姻的两种基本形式。
其中,还有一些拿钱买婚的,给你多少钱,你做到XX事,我只负责给钱,这个实际上也是【互相承担义务】。只是不是【对称义务】,而是【对等义务】。稍微区分一下【对称义务】和【对等义务】:对称义务是什么意思呢?就是我干什么,你就要干什么;我不能干什么,你就不能干什么;我出五百两给你妈,你就要出五百两给我妈,这就叫【对称义务】。【对等义务】,就是自愿交换,你出全部生活费,我负责全部家务,我们互相抵消;你接送小孩,我照顾老人,这是互相交换。只要双方自愿并且认可,就可以认为是对等的。
传统家庭始终靠的就是【互相承担义务】,说穿了,就是【公平交易】。这个【主题词】——【公平】——乃是最高准则。这个公平,乃是一个极大的诡计!因为这个公平存在一个巨大的缺陷——【禁止拒绝交易】。明白吗?形同一个市场,这个市场上的东西全是物物交换,一头牛就一定可以换到一头牛,一头羊就一定可以换到一头羊。但是却少了一个规矩:【禁止强买强卖】。我牵出一头牛来,你就要交出一头牛,必须。看明白了吗?我洗了碗,你就【必须】收拾桌子;我要是洗了碗又收拾了桌子,你就【必须】做饭;我要是洗了碗收拾了桌子又做了饭,那么你就【必须】把整个洗衣服的活都做了才行,【必须】。我们是“公平”的,但是我们【不自由】,谁掌握了交易的主动权,谁的本钱较厚,谁就可以做【皇帝】。因为很简单,我洗了碗,洗了衣服,接送了小孩,侍奉了老人,还赚得比你多!我本钱极厚。我不是牵出一头牛,我是把牛圈里的牛全牵出来了,还加上一千头羊,嘿嘿嘿。【该尽的义务全都尽到了】,【谁也无法说我一个不字】,对方事实上陷入了永久性的债务之中。在一切问题上,都要仰赖对方的宽容、姑息和怜悯。
对这种公平的追求越极端,则两人越难幸免,因为没可能两个人刚好资本对等,太难了吧也。刚好你有一百万,我也有一百万?你有一百万,我只有九十万都不好办,我都要矮你一头,我见你就有三分怯。
谈话者A:所以很多夫妻争吵就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吵来吵去。
是的,这些鸡毛蒜皮争的是什么?不妨做个统计,你问他们争的是什么,他们可以很肯定的跟你讲:【公平】,就是争得这个【公平】。本质上,就是在争公平。一说对方理亏,他们举出的论证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争的就是这个公平——“我做了什么什么,他什么都没做!”这是在比啥?【我的牛比你的多】,【你丫出的牛不够】,【这不公平】。
本来,【自由贸易必定可以促进双方福利】,问题是,这是贸易,但是却不是【自由】贸易!你没有【拒绝交易】的权利。一个不自由的市场,甚至比无市场更糟糕,会造成最糟糕的结果,即【没有人感到自己盈利了】。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吃亏!这比强盗直接抢劫还糟糕,因为直接抢劫,至少强盗满意!你看那些家里打得丁玲咣啷的,谁觉得自己赚了?占上风,也觉得自己亏了;占下风的,也觉得自己亏了;勉强妥协了,双方都觉得自己亏了,永远在亏,也看不到赚的希望。
不断拿出新本钱的这个,一直觉得本钱不足的这个就没希望再补足,因此每次拿出任何新本钱都是折磨,多洗一件衣服都难受得不行;本来就居于劣势的这个,只觉得被强行卷入了一个自己根本没想到的债务漩涡,不断的往下沉,往下沉,往下沉,永无止境!没什么可还的啦!只剩下尊严了!于是开始低眉顺眼,开始低声下气,开始委曲求全。但是这样,“公平”恢复了吗?没有,而且还在随着本钱较厚的那个不得不做的支付,公平在不断的失衡,还在加剧!以至于低眉顺眼委曲求全都不够了!
那么,我们现在转回头看,既然这种【仅有公平没有自由】的交易制度,注定了这种灾难,那么能不能把这个制度修补起来呢?改成【有公平且有自由】的交易制度呢?当然可以啊,事实上,连【公平】两个字都可以【去掉】,因为事实上,真正的公平是什么?其准绳就是【自愿】,双方自愿,就是公平。我愿意拿钻石换他的馒头,他想发财我想活命,没什么不公平的,不存在任何所谓第三方来规定的“公平”。
这种“外来公平”,常常搞指令价格,搞对称交换(譬如我现在在你困难时借你一斗米,你将来有义务在我困难时换我一斗米)。公平交易有三个原则:第一自愿,第二无强迫,第三无欺骗。但是本质上,后两条只是第一条的注释,如何确认是【完全自愿】的?不能看交易价格是否悬殊,这绝对不行,只能看是否无强迫和无欺骗。事实上后两者是第一条的注释,是第一条的鉴别方法,本质上,只有第一条而已。
现在我们补全了交易制度,婚姻变成了【完全自愿的交易体系】。完全自愿,又排除了任何强迫,这对于体系本身来说的确是好的,一定没问题的。【但是】,注意这个关键的【但是】——【但是】,这样的【婚姻】,和【无婚姻】的区别何在?!发现了吗?如果回复完全自由,并且将婚姻视作交易,那么,完全自由的婚姻,有何意义?这是为什么传统婚姻非取消掉交易自由不可的根本原因,就算是取消掉一部分交易自由,也必须要取消掉一部分。不然,只要自由是完全的——比如,可以拒绝和对方上床,可以拒绝守贞,可以拒绝……那么这婚姻会很pointless。
所以呢,即使恢复完全的交易自由能彻底的挽救婚姻这个交易的悲剧,传统婚姻也吃不了这服药,因为这对它是一付毒药。于是传统婚姻只能寻求其它出路,什么出路呢?忍着毒,稍微喝点,【难得糊涂】四字高挂中堂,允许部分交易自由——注意,其实本来传统是不许的。哪怕稍微搞搞改革开放,也足可以大大的加大市场活力。但是,结果会怎么样,我们其实现在正看着“半自由市场”结局仍然是【最终的垄断】。
因为经营者在一个非自由领域里的优势,可以【转化】为自由领域的优势。中石化也可以开淘宝店!半开放半自由市场,只是会有几十年喘息罢了,但是好在“朕死后哪管洪水滔天”,我只要我活着的时候市场不要崩盘就完全满意了。于是呢?传统婚姻在最高明的玩家手里,变成了一种权术,一种类似我们工信部商务部所操作的一脉相承的操盘技术。你们看到这种东西是如何渗透进我们整个文化的血脉里的吧,它无处不在,从未远离。
我们不扯远,回到婚姻问题上来。“适当宽松”政策,是一个有利的好策略,【但是】它并非没有副作用。原因我刚才说了,因为垄断病是进行性的,只要那个根本制度在,它终究会单向的走向垄断。单向的走向【单极权力】,不是孕育出暴戾的父亲,就是孕育出极权的母亲,他们仅仅为了自保,就不得不——
要坐上王座 要么做皇帝 要么做奴隶 欲求一布衣 除非天下白
谈话者A:真的穷尽所有可能了么……
如果控制得好——这个我们待会说——那么可能最后没有恶化到很深的程度。但是,哪怕仅仅只是恶化到早期,也毕竟是一个没有回头路的恶化,【叫人如何不悲凉】。所以他们慨叹:婚姻是爱情的坟墓。婚后,很多事情都不如婚前,不是他们不开明,不是他们不理性,甚至也不是他们不爱。但是,只要你确立婚姻是个【公平而无自由的交易】,哪怕你打个折,你也会看到婚姻是爱情的坟墓。因为你看到它走下坡路,【几十年下坡路】啊,这需要多缓的坡,才能不走到地狱?
现在我们拾起话头“如果控制得好——这个我们待会说——那么可能最后没有恶化到很深的程度”
控制得好,什么叫控制得好?【其实】,就是【控制住自己,不要去争自己依据制度本来可以享受的公平权利】。不争,或者少争,或者不要争到尽头。看见了吗?这是什么?这是【把我的权利,变成你的自由】,这是【馈赠自由】,这就是【爱】,这就是那个没有穷尽的可能。而这个“控制得好”,本身在本质上,就是对传统婚姻伦理的背叛!
它的实践结果如此朴素:背叛得越彻底,衰老得越慢!传统伦理是一种非常凄厉而苛刻的东西,发现了吗?真照做起来,没人能做到。总有人在亏欠人,总有人在对不起人,总有一方或双方都在失礼。能让它得以苟延残喘的,恰恰是爱!有没有觉得是一种讽刺,两个仇人,一个却靠另一个活着,以上是基于交易的婚姻。
现在说爱,基于爱的婚姻。刚才有人说,有爱,是不是会走上坡路?会啊,会,不过那些话,说起来真的很肉麻啊,基本上都是些颂圣的话,就是基于爱的婚姻怎么怎么好啊,怎么怎么快乐啊,怎么怎么幸福啊,怎么怎么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啊,怎么怎么必胜啊,安宁啊blarblarblar……反正好词你自己堆,啥都可以堆。
谈话者A:据我所知,是常遇凶险,九死一生。
无所谓凶险,能确信是真爱的话,真心没什么风险。
谈话者A:有的,就是两个人出现问题,有爱也有“失落”的危险,而且这种危险是真实存在着的,只是一种悖论。我常在想我面前的女人要是突然得了癌症,或是突然遭了车祸少了一条腿,或是突然不爱我了,或是讨厌我了,或是突然和别的男人上床了,我怎么能接着爱她。就是理论上什么什么都能过,心里也知道一定会过去,但当时还是很黑暗,看不到亮光,绝望到底。
我说的不是理论,因为我过过,所以我知道人可以做到,正因为我没什么特别的,所以我相信【普通人】就可以做到。
谈话者A:每一次的挑战会不一样的。
是不一样。
谈话者A:通关游戏一样 一次比一次难。
甚至会更难,更可怕,但是你过过一次、两次、三次,接着的就“不过尔尔”。
谈话者A:变强大了的。
不,不是单纯的变强大,而是有了信念。其实某些关可能还是过不了,搞不好会在半路死掉,哐叽就挂了,但是,【会一直相信可以过过去】。并不因为自己手无寸铁,身无长物,就觉得过不去;并不因为没有准备,就觉得非逃不可。其实没什么把握一定能幸存,但是你会自然的相信没问题,其实这才是勇气,明白吗?万事俱全,一切的风险都防住了,然后才觉得安心,才有把握会没事,这不是勇气。因为有本事,所以不害怕,这不是勇气。勇气是单纯而盲目的,无具体理由。
蜀之鄙有二僧,其一贫,其一富。贫者语于富者曰:“吾欲之南海,何如?”富者曰:“子何恃而往?”曰:“吾一瓶一钵足矣。”
这是勇气。那你路上吃啥捏?你病了有青霉素咩?你有信用卡咩?你有冲锋衣咩?都有了,那勇气在哪?那么,基于爱情的婚姻,是什么样子?
你们要注意,婚姻存在的意义,是通过和无婚姻的比较得出来的,所以,我们还是去比较基于爱的婚姻和基于爱的无婚姻有什么区别。它们的区别在于,【基于爱的婚姻,不再考虑分离的可行性】,即使是可行的——事实上总是可行的——也不再主动考虑。任何分离,都只能是暂时的,永远在你左右,只有你不要我,再无我不要你。无论你富贵还是贫穷、健康还是疾病,顺境或是逆境,无论你是名誉的还是不名誉的,无论你是带来满足的还是带来伤痛的,不再以分开为解决任何问题的手段。即使我离开你去找另一人,可以得到名声财富和一切欲望满足,而在你身边停留要忍受责备、羞惭和折磨,也不考虑离开。就是这么一点而已,就这一点区别。有婚和无婚,就这一点区别,其它的,都交给爱去解决。
谈话者A:完美啊……
这不见得完美,这并没有避免掉什么出轨啊、插足啊、为贫穷纠结啊,甚至误会啊,吵架啊,其实都没避免。
谈话者A:这些都无所谓了,这些是美的一部分。
它只避免了【半途而废】,它事实上,就是【放弃了放弃】。放弃了放弃,于是永不放弃。我甚至不能保证我是在爱着你的,因为我肯定正在犯着某种错,而且是大错特错。一旦我明白,我就能看到我之前对你算不上爱。但是我放弃了放弃,看到不够爱,那就试着更爱,永远不断的尝试,也许永远不能让你满意,也许甚至永远不能让我自己满意。客观来看,我们的一生中,我有很多时候都不能算是真正的爱你的,因为我总是不懂。
谈话者A:插一句……那么对于离婚这件事,您是不赞同的咯?
我是反对离婚的,但是这是在彻底反对不因爱结婚的前提下。我憎恶结婚者自欺欺人,在我眼里,他们事实上根本不曾结婚,因此他们的分离,也不能视作【离婚】。基于爱的婚姻,无分离可言的,不基于爱的婚姻,其实就未曾缔结过。
谈话者A:问题是事实上是很难判断的,当事人自己都不见得明白,何况旁人。
这不存在困难,因为判断者其实是神。缔结与未缔结,在神的眼里。你们事实上,正是因为未缔结,所以才分开。
谈话者A:那假设有一对糊涂的爱人,的确相爱,但是又糊涂的离婚了……并且又和别人相爱并且结婚了,这的确是神学上的一个问题哎。
世界上不存在这种糊涂的爱。爱无侥幸心,这必须以彻底明了风险为前提,而彻底明了风险,对智慧是一个极高的标准,对勇气也是一个极高的标准。因此,我刚才反反复复的说“自欺欺人”,所以,你刚才问的问题是个伪问题。如果你不懂爱,你事实上无法缔结神圣的婚姻,在神的眼里这没有意义,未曾成立过。一方懂爱,另一方不懂,可以缔结神圣的婚姻吗?直到都懂,否则不算——但是可以处在法律上的婚姻状态。
注意,我在这里把婚姻分成了两个层面:一个是现实的法律层面,一个是【真实】的层面。【真正】的婚姻,是不会离婚的,真正的婚姻,要互爱。实际上,真正的爱,并不是在当下做得如何完美,而是那个【永不放弃】,发觉了吗?当下无论你是几年级,你都是小孩子,真正的修炼,是【永不止歇】。
谈话者A:到死了才能说我爱你?
不,【我还未放弃】,我便可以说我爱你。我既然【还未放弃】,我的【永不放弃】就还在。我【永不放弃】,所以【我爱你】,这就是基于爱的婚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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